17.蘋果糖(N.A.)
也許是因為克萊爾對甜食沒有太深的執著,面對含糖食物,甜、很甜和非常甜之間的差異,克萊爾分辨不太出來,僅能簡單判斷出食物到底甜或不甜。
為此,克萊爾在攤販前躊躇了約莫半小時之久,無法做出任何決定。
「先生,你決定好了嗎?」
當老闆露出職業笑容詢問時,克萊爾只是搖了搖頭。
彷彿是要做出重大到會左右人生的決定,克萊爾無比的謹慎及小心,懼怕走錯一步就將墜入深淵。但在旁人的眼中,克萊爾僅是個無法決定要購買哪支蘋果糖的顧客。
「哪個最甜呢?」搔了搔頭,克萊爾提出疑問。
「咦?」老闆先是愣了愣,隨後拍胸脯保證,「我的蘋果糖全都很甜喔!」
「那我要最甜的蘋果糖!一定要最甜的喔!」
「喔?客人很喜歡吃甜食嗎?」隨意抓起幾根蘋果糖並用塑膠袋包裝好,老闆隨口猜測著克萊爾堅持要「最甜」的原因。
「不是我,是西碳喔!」接過老闆遞來的蘋果糖,克萊爾將手中因長時間握著而有些發燙的銅板遞了過去,「西碳要我買最甜的回去給他!」
如果不甜,你就看著辦吧!這是西昂沒有說出口,克萊爾卻明瞭的話語。
坐在西西里家門外,克萊爾撫摸著額頭上的腫包,希望能舒緩疼痛。這是剛剛自己因為蘋果糖不夠甜而被揍的結果。痛歸痛,但再看了看身旁摀著肋骨,面色發白的阿魯巴,克萊爾覺得自己幸運很多。對方可是被西昂命令要在五分鐘內去祭典上買棉花糖、章魚燒、巧克力香蕉、烤麻糬回來。花費了好一番功夫,阿魯巴總算是將東西買齊,氣喘吁吁地回到西西里家,然而卻連食物都沒被分到一口就被趕出門外。
當然西昂並沒有吝於與他人分享,像是從魔界被邀來人間作客的露基,就開心的在西西里家和西昂一起品嘗美食。
即便覺得待在門外的自己有些孤單,克萊爾也沒多說什麼,對方是西昂,就算怎麼理論自己也不會贏,如果一個不小心可能連自己的人身安危都不保。
「阿魯巴你還好嗎?」看著身旁默默使出治癒魔法療傷的阿魯巴,克萊爾關心著。
「還可以……」即使臉上恢復了點血色,阿魯巴卻還是滿臉憔悴,「只是慢了點回去,命都差點沒了……」仔細想想,那麼多東西怎麼可能在五分鐘內買齊啊!當阿魯巴買完西昂要求的食物時,已經過了約莫四十分鐘。慌忙帶著食物衝回西西里家時西昂的耐性早已用盡。伸手搶過他手上的食物,西昂丟下一句「你身上都是汗,怕你弄髒我家就不讓你進來了。」關門前還不忘往阿魯巴的肋骨位置踹上一腳,將人踢出門外。
算了。西昂總是這樣,想到這裡阿魯巴嘆了口氣,開始幫克萊爾治療。
在身體狀況恢復又無事可做的狀況下,克萊爾和阿魯巴盤腿坐在門前的階梯上,閒聊了起來。
「西碳那麼喜歡吃甜食嗎?很甜很甜的那種?」究竟西昂為何那麼愛吃甜食,克萊爾想弄清楚。
「咦?我以為克萊爾你會知道!」沒想過克萊爾會提出這樣疑問,阿魯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,畢竟西昂喜愛甜食這件事大家早已悉知,卻不曾有人提出質疑。
搖了搖頭,克萊爾思索了一下,「小時候好像沒有看過西碳吃過呢!」千年前甜食並沒有非常盛行,況且當時甜品的價格不低,兩人根本買不起如此昂貴的食物。
「甜食嗎?應該說只要是甜的食物,西昂幾乎來者不拒。」仔細一想,阿魯巴發現在西昂還是戰士時,他時不時就在找尋甜的食物。
「真的假的好厲害啊!」
「不甜的食物西昂連碰都不碰。像是上次西昂突然送我一籃蘋果,我吃了一顆發現超級酸,難怪他不吃!不過我覺得他沒在裡面下毒就已經謝天謝地了!」想起前幾次吃了有毒食物而緊急送醫的慘痛經驗,阿魯巴到現在還覺得心有餘悸,「還有一次皇宮送給我一盒甜點,我一口都還沒吃,西昂就整盒搶走了!」
「我想到之前跟西碳旅行時,西碳還因為買甜點而把身上的旅費花光,結果我們只好露宿野外!」
「對西昂來說,甜點應該比任何東西都還重要吧!」就算甜點是用別人斷裂的肋骨所換,西昂也絕對不會在乎!想到這裡阿魯巴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。
「西碳體內的血液其實是糖水吧!」
聊到這裡,阿魯巴忍不住問了:「你有沒有思考過,西昂為什麼現在那麼嗜甜?」明明千年前不怎麼吃的不是嗎?
「因為他是西碳!」毫不遲疑,克萊爾給一個非常合理的答案,「西碳喜歡吃甜食!」
「這樣不能構成原因吧!」
「咦?」偏了偏頭,克萊爾似乎無法理解。
在內心偷偷的嘆了口氣,阿魯巴說出了他的想法,「我在想,西昂是不是壓力很大。」
「有嗎?」稍微想了一下,記憶中的西昂總是很有自信,就算有負面情緒也不會表現在臉上,克萊爾無法想像西昂會懷有何種壓力。
「西昂在千年前成了大家口中的『勇者』,這會不會讓他在不自覺間感到有壓力,於是開始用甜食紓壓……」
「哇!原來是這樣嗎?」想起了之前和西昂一同旅行時,每到一個村落總會聽到村民談起有關克萊爾西昂的話題,西昂大多都不理會。
「我曾聽說吃甜食除了可以消除壓力,還可以讓自己的心情變好,西昂嗜甜的習性或許就是這麼來的。」
「所以西碳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點,所以才要我買很甜很甜的蘋果糖給他吃囉!」
「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啦!西昂也可能只是單純很愛吃甜食。」
「所以……」因為西昂不太提起跟自身有關的過去,克萊爾僅能自己胡亂推論,「我會是西碳的壓力來源嗎?」
「咦?」沒預料到克萊爾會有這樣的反應,阿魯巴愣了一下,「克萊爾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?」
「因為我之前和爸爸桑是同一個人,西昂會不會看到我就想到爸爸桑的事呢?」如果西昂的壓力不是來自於過去,那會是現在嗎?克萊爾如此猜想。
「不會!西昂不會這樣認為的!」慌忙的解釋著,阿魯巴沒料到克萊爾會這麼想。
「可是西碳有時候感覺好冷漠!像我想找他抓蟲時他都不理我!」
那是兩回事啊!這種話,阿魯巴當然不敢說出口。
「西碳有媽媽還有哥哥,是不是也想要爸爸呢?」
發現話題沉重了起來,阿魯巴連忙安慰道,「我覺得西昂很喜歡現在的生活,克萊爾你不要想太多。」
「真的嗎?」眨了眨雙眼,克萊爾顯得有些猶疑。
「偷偷跟你說,克萊爾你大概沒有察覺,其實你能在西昂身邊他一定很……嗚啊!」話才說到一半,阿魯巴就發出了慘叫。
大門被推了開來,西昂一腳踹在擋在門前的阿魯巴身上。
「晚上在別人家門前聊天吵死了!」將阿魯巴踢到一旁,西昂低下頭看著還坐在台階上的克萊爾。
「露基呢?」抬起頭,克萊爾問道。
「回魔王城了。」
將用塑膠袋包起的物品拋給克萊爾,西昂說道:「給你。」
打開袋子,克萊爾發現裡面裝的是自己稍早前買的蘋果糖,「咦!西碳不要了嗎?」
「蘋果太酸了,我不要。」
「那我要吃!」收下西昂丟來的蘋果糖後,克萊爾趕忙爬起身子,聰明的知道要在西昂用暴力手段趕走自己前先離開。
「克萊爾。」
連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,西昂喚住了克萊爾。
「怎麼了,西碳?」
深紅色的眼眸對上與自己截然不同的、清澈的湛藍雙眼,西昂遲疑了幾秒。「沒事。」語畢,走入屋內並關上自己的家門。
你是克萊爾就可以了。沒把這句話說出口,西昂知道克萊爾總有一天會明白。
看著緊閉的門扉許久,克萊爾才轉身離去。
曾聽對方說過,自己雙眼的顏色如天空般的湛藍,西昂只有在凝視它們時嘴角才會稍微上揚。
拆開包裝咬了一口蘋果糖,外層酥脆的糖衣在口中化開,內層是多汁的果肉。
很甜。
但不是非常甜。
慢慢的咀嚼果肉,克萊爾嚐出了一絲細小的酸味。
微酸的口感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喉嚨,彷彿透過血液傳達到胸腔般,將自己的心臟揪個死緊,那是宛如窒息般的難受。
覺得蘋果糖不甜,克萊爾還是又咬了一口。